第3章

美人瓶二: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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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書妤點點頭,倘若宋武的話是真的,那就是餘慶海將花瓶送往拍賣行拍賣,然後鳶出錢將花瓶買了下來,便託付給宋武,讓他不經意之間送到汪書妤手上。


「還有一事,宋武說,餘慶海最後的這個真品比其餘的花瓶晚了兩天才到。」


 


「晚了兩天?」


 


宋武告知汪書妤,如意拍賣行向來隻認錢的,餘慶海是花了大價錢在這另外開一場拍賣,美人瓶都是一齊送過來的,獨獨最後那一隻,原本應該一起到的,卻在兩天後才到,所以拍賣行沒有第一時間在拍賣會結束以後交付,而是在兩日後,才負責將花瓶送給客人。


 


汪書妤和於朔對視了一眼,瞬間明白,「那女的想說的是花瓶被調包了?」


 


12


 


「這個杜鵑是什麼人?和餘慶海什麼關系?」


 


於朔翻看著資料,「杜鵑山裡出來的,平窯村,餘慶海資助著她上了大學,準確的說是汪家的慈善基金會,隻不過她大三的時候突然輟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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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窯村,有點耳熟啊。」汪書妤喃喃道。


 


警方再次找了杜鵑問話,不出所料依然什麼都沒說,於朔將隻得人放了。


 


「你想讓我扮成鳶去見她?」汪書妤聽完於朔的想法,還沒等她開口,他身邊的小警官就說出了她的困惑,「這汪小姐聽不見啊,怎麼演?」


 


於朔卻道,「聽不見就說是突然聾了,美人瓶的副作用,想必她們也應該有所了解。」


 


「這些我們都能解決,重要的是,你願意嗎?」於朔澄澈黑亮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看著汪書妤,不避不讓,多出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壓。


 


「這個杜鵑很危險,也很狡猾,我們警方打過幾次交道都能全身而退,她對於美人瓶知之甚多。」


 


汪書妤先是一怔,而後輕笑,「有人千方百計地想拉我入局,我總不能辜負她的好意,總得去看看。」


 


聽到汪書妤答應了,於朔松了口氣,「合作愉快。」


 


汪書妤被技術人員帶去化妝,除了一些細節,還有手上的紋身,需要臨時仿制。


 


小警官看著汪書妤離開的背影,一臉好奇,「老大,你怎麼知道她一定會答應。」


 


於朔沒有回答。


 


他想起了前兩天他去了一趟江城大學,他一直都很懷疑汪書妤,對於她延畢的事自然多了幾分留意,直到他拿到了汪書妤畢業導師給他的那份汪書妤的畢業論文。


 


論文幾萬個字,卻有十幾個版本。


 


那個導師告訴他,汪書妤延畢就是因為她調查的那件文物,一個數據出現了偏差,為此她跑了兩年,找到了那段歷史的真相,重新修正了數據。


 


一個對於真相擁有近乎偏執的人,怎麼會不答應呢。


 


13


 


當天夜裡,汪書妤頂著一張和鳶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了夜總會。


 


五光十色裡,汪書妤的面容有些模糊,唯獨那雙眼睛透亮,像水洗的墨寶石,她同迎上來的杜鵑輕聲開口,「我聾了」。


 


見著汪書妤煞白的臉,杜鵑沒有說話,拉過她的臂彎往裡面走去,耳麥裡穿過電流聲,於朔聽見她問,「怎麼回事,因為美人瓶嗎?」


 


汪書妤含糊地應了一聲,而後仍由杜鵑拉著自己,穿過嘈雜的人群,一直往夜總會深處走著。


 


杜鵑意識到她聽不見後,不再開口。


 


「王老板今天怎麼來了,待會見啊。」杜鵑穿著一襲紅裙穿梭在眾人間,揚著笑熟練地打著招呼。


 


眼前的杜鵑和汪書妤想象的不一樣,她顯然已有三十出頭,老練,在這種場合裡信手拈來。


 


鳶又是怎麼認識她的?


 


辦公室在夜總會的最頂層,上了電梯就隔絕了一切吵鬧。


 


「剛從祖宅出來?」杜鵑比劃著。


 


汪書妤點點頭,表示默認,這杜鵑好似很信任這個鳶,她本還想問關於耳聾的事,隻是以後接了一個電話,就沒在開口,匆匆就離開了。


 


「我去處理點事,晚點見。」


 


杜鵑調笑著朝著汪書妤比了個飛吻,然後攏了攏身上單薄的裙子搖曳生姿地下了樓。


 


汪書妤攤開手機看了看,是於朔發來的消息,「我們這邊派人前往祖宅了,你在這看一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辦公室裡很幹淨,隻有一張桌子,後面一排便是書櫃。


 


汪書妤隨便抽出了兩本,書頁中間居然是空心的,裡面是一包包裝好的白色粉末。很快汪書妤就意識到了這是什麼,隻是將東西藏好,而後在房間裡尋找線索。


 


書架上的書擺放整齊,書脊的位置上都被人貼心地粘著標籤,從15-1一直到20-20。


 


汪書妤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朔,當初杜鵑報價報了多少?」


 


於朔回得很快,「十三萬,你是發現了什麼?」


 


沒有來得及回答,汪書妤找到十八一欄,18-13,是四大名著《西遊記》,書頁很幹淨,像是無人看過的樣子。


 


汪書妤皺眉,思索了一會,又翻出了17-13。


 


這一次是一本格林童話,童話書裡夾著一張書籤,書籤對應的故事是《農夫與蛇》。汪書妤拿著手機匆匆拍下了兩張照片,她還想查,但是夜總會顯然亂了起來。


 


緝毒部門也盯上了這,一早就做好了部署,汪書妤不敢再耽擱,再杜鵑回來前離開了。


 


13


 


「農夫與蛇?什麼意思?誰是農夫誰又是蛇?」


 


於朔拿著手機仔細看了看,那則故事依然是普通的故事,隻是特意被標注出來,那就證明這一定不簡單。


 


於朔的臉蒙在陰影裡,透出一股濃濃的倦意,半晌汪書妤聽到他開口,「準備一下我們去祖宅,餘慶海的腦袋在那裡找到了。」


 


夜總會的位置離祖宅不算太遠,一個小時的路程,於朔開著汪書妤的皮卡一起進山。


 


包裹好的美人瓶就放在副駕駛的腳下,一路上美人瓶都沒有任何動靜,那三顆古怪的腦袋也沒有再出現。


 


祖宅裡已經有警車停著了。在門口等了許久也沒見著有人來開門。


 


早早前來的小警官有些無奈,「於警官,我們敲了門,沒有人在。」


 


汪書妤愣了一下,「沒人開門嗎?」


 


又喊了幾聲,確實無人回應,無奈之下,警方經過主人許可翻牆進了祖宅。


 


宅子裡空蕩蕩的,沒有見到管家的身影,汪書妤試探地喊道,「崔爺爺?」


 


沒有人應答,但一時之間也無從顧及,連忙去到書房,書房裡的博古架打了開,露出了暗室的門。


 


暗室裡原本放著賬簿的架子上,是餘慶海S不瞑目的頭顱,面部發灰,過去了這麼多天卻依然保存著S亡前的模樣,藤蔓玫瑰從裡面冒了出來,頭顱已經扎根在架子上了,警方便將整個架子一齊抬了出去。


 


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卻依然不見管家的身影。


 


汪書妤同於朔在整個宅子裡找了一圈,隻有廚房裡的灶臺裡是燒了一半的鱸魚,已經發臭,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所以杜鵑打電話是為了告訴餘慶海,美人瓶被調包了?所以餘慶海接了電話才會往回趕?」


 


「杜鵑是鳶的人,鳶將餘慶海騙到了祖宅裡,然後S害?」


 


小警官還在猜著,於朔卻已經從監控裡調出了視頻數據。


 


監控隻拍到了一半,在六點多時,餘慶海開著車上了山,車子停在宅子外,他打了一個電話,一襲黑衣的女人從祖宅裡走了出來,而後二人一齊進了祖宅。


 


三個小時後,女人獨自走了出來,開著餘慶海的車下了山,在小鎮上換了車牌,回到了江城。


 


14


 


於朔將監控的畫面不斷放大,比對了之前的畫面,確定這衣服是鳶的。


 


但人是不是鳶S害的卻沒有證據。


 


直到汪書妤撥通了管家的電話,鈴聲卻是從汪書妤的臥室傳了過來。


 


那是一部老年機,汪書妤打開手機,低電量跳了出來,隨即是一段視頻,畫質並不清晰,但是依然拍到了鳶的正臉,手裡正抱著滴著血的人頭朝著暗室走去。


 


視頻拍攝的角度像是在窗柩前,畫面很晃。


 


鳶顯然也是發現了,朝著鏡頭看了過來,拍攝者匆匆將手機一塞,屏幕就黑了,畫面隻持續了一分多鍾就斷了。


 


看完視頻所有人都朝汪書妤看了過來。


 


汪書妤有些無奈,瞥了一眼於朔,後者替她解釋道,「這不是她,兩天前我同她一起回的江城。」


 


一路上這小皮卡油燒得很快,二人去了好幾次加油站,都被拍了下來,最近的一次和手機拍攝的時間相差不過五分鍾,根本來不及趕回來。


 


「雙胞胎?」於朔問道。


 


汪書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警方立案對鳶實施抓鋪,但是數據庫裡卻並沒有這個人,隻能僅憑著線索進行搜尋。


 


杜鵑再次被傳召。


 


汪書妤看見她的時候,她靠在警車邊抽著一隻女士煙,素白的手叼著煙,卻依然擋不住她風情萬種。


 


見到汪書妤從警局出來,嫩紅的唇角斜斜勾起,笑意冷然,「你不是鳶。」


 


杜鵑的話很是篤定。


 


汪書妤沒有否認,隻是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杜鵑卻沒有回答,隻是伸出手接住落下來的雪籽,「下雪了。」


 


汪書妤望著她走進警局,昏黃的路燈下,雪像扯碎了的棉花,一團地將她包裹住。


 


15


 


「S人的不是鳶,是杜鵑,最後那段視頻是鳶故意的。」


 


回到警局後,汪書妤同於朔說出了她的猜想。


 


「原因?」


 


是那包毒品。


 


「她從一開始就認出了我,毒品也是故意讓我發現的。」


 


農夫與蛇的故事,說的是餘慶海和杜鵑。


 


早年的時候,餘慶海脫離了汪家,自立門戶,起得很艱難,也處處被打壓,幾乎連飯都要吃不上了,那時候他遇到的杜鵑。


 


當時的杜鵑還隻是一個大學生,餘慶海卻已經三十有餘。


 


汪家有個慈善基金,一直是餘慶海在打理的,杜鵑說自己隻見過餘慶海一次,便是她上高中時,在教堂裡收到汪家的資助。


 


杜鵑是山裡出來的孩子。


 


平窯村,於朔後來查到了,那個村子是個犯罪窩點,裡面全是拐子,幾年前被一網打盡了,還上了報紙。


 


杜鵑就是某個被拐來的女人生下的,好在她逃了出來,而後就是靠著這一筆筆的資助走出的大山,讀上了大學。


 


所以在餘慶海和她再次相見時,她心懷感激,可是沒想到餘慶海騙了她,用毒品控制了她。


 


所以大三的她輟學,進了夜總會,成了餘慶海的傀儡。


 


直到杜鵑找上了鳶。


 


SS餘慶海的也是杜鵑,她本以為自己已經逃了出來,卻沒想到從此陷入另一個魔窟中,好在自己親手S了她。


 


到底誰是農夫,有誰是蛇,說不清楚。


 


但是那個名叫鳶的女人是為了杜鵑頂罪的。


 


16


 


那晚汪書妤再次回到了祖宅。


 


她抱著美人瓶上了山,月色蟄伏,寺廟裡燃著火燭,顯出幾分暖意。


 


廟裡無人,無佛,隻剩下四角鈴鐺在大雪紛飛中晃動著不安,鞋底的紋路裡嵌著簌簌的雪,汪書妤喘著氣將美人瓶擺上了大殿中央。


 


本瑩白的瓶身,不知何時染上了紅色的血跡,像是蔓延的脈絡,一點點試圖沁滿整個瓶子。


 


但汪書妤知道那是碑文,《雲門大卷》的詞。


 


自從項城拿到它後,就在一點點浮現,那三個腦袋也再沒有出現過。


 


「你信佛嗎?」


 


於朔愣了半晌,才意識到汪書妤在問自己。


 


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跟著他的,於是走到人身前,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汪書妤卻是虔誠地將瓶子擺上了原先放著佛像的位置。


 


「我信。」


 


她雙手合十,閉著眼,「佛說無相之人不得以超生。」


 


那一刻,於朔恍然間好像透過汪書妤,看見了一座巍峨的佛像,矗立在深山之中,佛像神情肅穆,並不悲憫,嘴角含笑,似嘲弄,不似他所認知的任何一座佛像。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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