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哥，沒想到你玩這麼大。你們在家是不是玩那個遊戲？」

我好奇：「什麼遊戲？」

 

「就是，『嫂嫂開門，我是我哥。』」

 

我：「……」

 

13

 

沈烙激動得立刻給他爹報告好消息。

 

又問：「那晚宴，哥你們還去嗎？」 ţṻₗ

 

他又看了看沈林珩。

 

「算了，哥你還是別去，感覺你愈來愈不行了，風一吹就散架似的，在家養著吧。等我結婚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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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極度不著調。

 

我走到沈林珩身邊，挽著他的手臂，悄無聲息地扶著他。

 

沈林珩沉默片刻，看向我。

 

「去。」

 

14

 

沈林珩讓人送來不少禮服。

 

漂亮閃亮。

 

我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禮裙，甚至設計師連夜趕制適合我的版型設計。

 

我有些不知所措：「隨便挑一件就好了，都好看。就明天去一趟晚宴，我穿不了多少。」

 

沈林珩坐在沙發上，微笑。

 

「你可以天天穿，天天漂亮。」

 

我瞪他：「你意思我不穿它們，就不漂亮了？」

 

沈林珩張唇，茫然一瞬。

 

失笑道：「當然不是，輕輕一直漂亮。」

 

我穿著禮裙，站在全身鏡前。

 

聽著沈林珩溫厚的嗓音，忽覺頭疼。

 

好像、好像從前也有人這樣說過。

 

「輕輕一直漂亮。」

 

「最好看，我最喜歡。」

 

我恍惚地眨眼Ţų⁸，低頭看身上的衣服。

 

「在想什麼？」沈林珩問。

 

我搖頭，一時沒說出話來。

 

15

 

沈林珩的意思是，讓我參加一場晚宴。

 

開心地吃吃喝喝，什麼都不用幹。

 

他說到也做到，從進入晚宴廳時，他就護著我，眼眸一掃，那些探究，好奇的目光便收了回去。

 

他把我安排在長桌邊，一桌好看好吃的點心待我享用。

 

隨後自己走向不遠處，和他長得有些相像的中年人。

 

身旁閃現出一個綠毛。

 

沈烙坐在我身側：「小嫂嫂，你猜珩哥幹什麼去了？」

 

「人際交往唄。」

 

沈烙搖頭，搖擺食指：「NONONO，他是交代後事去了。」

 

我的銀叉懸在半空。

 

沈烙看著我，似乎想看出些什麼。

 

他收起散漫神態：「珩哥活不久了，如果你是為了別的東西和他在一起，就別想了。」

 

「我沒想要他什麼東西。」

 

「那你能接受嗎？」

 

「接受什麼。」

 

「他很快就會S，醫生說，他活不過這個月了。」

 

我不知道。

 

我僵坐著，隻知道沈林珩身體情況不好。

 

系統告訴我，他的生命值一直懸在 1％。

 

他最近看上去沒精神，我以為……

 

沈烙還在說：「他這個病，來得莫名其妙，醫生看了上千個，國際會診無數回，也沒有查出具體是什麼病。之前一直用藥吊著，前天檢查，醫生說各個器官都在衰竭，情況很差。

 

「他受了很多苦，看起來很厲害，其實身心破敗不堪。

 

「這麼多年，他身邊沒人，心裡沒人。

 

「我們這些旁支，有心做他的親人，他也不要。在他心裡，他的親人，在乎的人，早就離他而去了。」

 

沈烙端起紅酒，輕緩地說著。

 

眼底漫出些悲傷。

 

我垂眸，心髒有些疼。

 

不，是好疼。

 

沈烙又牽強扯唇：「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些，就瞎說幾句。」

 

「嗯。」

 

「還有，如果你是真喜歡他，也不要陷得太深。否則等他走了，你……會受不了。」

 

我搖頭。

 

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麼。

 

「再告訴你個秘密，讓你清醒點。」

 

「嗯？」

 

「珩哥心裡有人，不過好像，也S了。挺多年了。」

 

我看著面前的瓷白圓盤。

 

「沈烙，你好奇怪。」我說。

 

「啊？」

 

「你似乎怕我不是真心喜歡沈林珩，又怕我是真心喜歡。」

 

16

 

我知道。

 

沈烙是擔心我們。

 

17

 

那天我和沈林珩回去後。

 

沈林珩咳了大半夜。

 

我陪著他，後又一夜無眠。

 

我問系統：「沈林珩現在的求生值是多少？」

 

「75％，穩步上升中。」

 

我又問小元那邊的攻略進度。

 

「99％，卡住了。」

 

「為什麼？」

 

「無可奉告。」

 

好，你高冷。

 

我恨恨地在心裡把系統一頓亂罵。

 

18

 

我又在沈林珩身邊陪了七天。

 

給他做了很多冰糖蘋果。

 

又和他一起拼拼圖，拼積木。

 

他醒來的時間越來越短，經常一整天十八個小時在昏睡。

 

許多陌生的藥液注射進他的身體。

 

他愈來愈瘦。

 

系統說他的求生欲望越來越強，攻略進度不斷上升。

 

他閉眼躺在床上。

 

眼球在眼皮下不停轉動，緊緊蹙著眉頭，陷入恐怖噩夢般。

 

他想醒來。

 

醒不來。

 

我摸摸他額頭，低聲安撫：「小珩哥哥，不怕。」

 

19

 

我想起些東西。

 

20

 

例如我是怎麼S的。

 

我被大Ṱűⁱ貨車撞得面目全非時，懷裡還護著那顆蘋果。

 

那時我十六歲。

 

我終於能打鍾點工，用發傳單日結的錢在水果店挑了個最紅最漂亮的蘋果。

 

我要給小珩哥哥做冰糖蘋果。

 

他隻吃過冰糖葫蘆，沒吃過冰糖蘋果。

 

我要做給他吃。

 

21

 

我和沈林珩是在孤兒院認識的。

 

我八歲，他十歲。

 

他來時，已經十歲，我在孤兒院待了八年。

 

作為「小土著」，我比他清楚該如何在孤兒院存活。

 

吃飯要搶，善良人送的衣服也要搶。

 

我一直很積極，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沈林珩卻不一樣。

 

他想S。

 

他數次用小刀割手腕，被李媽媽發現後，派我盯著他。

 

李媽媽說：「他要是S在孤兒院，我們就完蛋了。你也得完蛋，隻能去外面垃圾桶裡翻垃圾吃。」

 

所以我守著他。

 

我問他：「你為什麼想S呢？」

 

沈林珩從未回答。

 

或許是我過於堅持，又或許是我把他從大孤兒手下救出來，讓他沒挨打。

 

他第一次和我說了話。

 

他說：「滾遠點。」

 

我也氣：「我才不想理你呢，李媽媽說你總是想S，我怕你S了才跟著你！我才不想去翻垃圾！」

 

沈林珩又不說話了。 ṭṻ⁵

 

人是有感情的。

 

後來我得知沈林珩的家人一夜之間都沒了，他也被趕出大房子。

 

很可憐他。

 

我是出生就一無所有，得到一點都是賺到。

 

他是擁有很多，忽然就都沒了。

 

肯定很難過。

 

所以不說話是正常的，不吃飯，想S也是正常的。

 

我陪著他，偶爾低聲安慰。

 

在他連夜噩夢時，我趴在他身邊輕撫他的額頭。

 

「小珩哥哥，不怕。」

 

22

 

小珩哥哥說，等長大，就什麼都好了。

 

他說得對，可惜我沒來得及長大。

 

我還沒說喜歡他。

 

就在十六歲生日的第二天，被闖紅燈的貨車撞S。

 

或許是我執念太深。

 

直到成了靈魂體，什麼都不記得，也始終抱著那顆蘋果。

 

我說過：「我給小珩哥哥做天下最好吃的冰糖蘋果！」

 

沈林珩也答應過我很多。

 

比如要給我買芭比娃娃。

 

給我買漂亮禮服。

 

那時，十八歲的沈林珩在酒店門口兼職迎賓。

 

我晚上去接他，穿著精致禮裙的少女們出入，我羨慕得眼珠子要掉下來。

 

沈林珩捏捏我的臉：「以後給你買很多。」

 

我搖頭：「很貴的。」

 

「也給你買。」

 

「她們的衣服，夠我們打一輩子工了。等我穿上的時候我都老了，不漂亮了。」

 

沈林珩摸我的頭發。

 

「輕輕一直漂亮。」

 

23

 

沈林珩再醒來時，我叫了他小珩哥哥。

 

他費力地扯了扯唇，抬手想摸我的臉頰。

 

我握住他的手，把臉湊到他掌心，眷戀地蹭了蹭。

 

他已經沒力氣說話。

 

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彌留之際。

 

系統說他的求生值要滿了。

 

但他要S了。

 

我落淚，又忍不住抽泣。

 

「我回來了，小珩哥哥，我回來了。」

 

他隻能睜開眼，溫和地看我。

 

像過去一樣。

 

溫柔又無奈。

 

「求生值 100％，攻略任務完成。

 

「獎勵已發送，也選擇回到本部。」

 

我緊緊握著沈林珩的手。

 

我不想回去了。

 

他一開始就認出了我。

 

他很想我。

 

24

 

他看著我，舍不得閉上眼。

 

25

 

沈林珩最後一口氣斷掉的時候。

 

沈林珩叫了我的名字。

 

繾綣不舍。

 

「輕輕……」

 

26

 

我抱著沈林珩的身體號啕大哭。

 

感受著他的體溫逐漸從溫熱變得冰冷，徹底變成一具屍體。

 

系統一直沒出聲。

 

後來，它說：「他想了你很多年。」

 

我抱著沈林珩的骨灰，站在墓碑前。

 

問系統：「你都知道什麼？」

 

系統說：「你的靈魂能留下來，是沈林珩用身體換的。」

 

我呼吸有些困難。

 

下雨了。

 

冰冷的雨滴砸在臉上，身上，不及心中的刺痛。

 

「沈林珩在你S後，不知用什麼方式聯系上攻略局，或許他以為是在和惡魔做交易。

 

「交易內容是，用健康的身體和靈魂，換他再見你一面。」

 

我輕聲喃喃：「健康的身體。」

 

所以沈林珩那種時時刻刻痛得生不如S的病，是他求來的。

 

他痛了三年。

 

隻求再見我一面。

 

27

 

我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痛哭流涕，抱著那冰冷的墓碑。

 

「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這裡，我想陪著他。」

 

我哭著，又求系統。

 

「沈林珩用身體換我回來，我是不是也可以換他？要什麼東西都可以，隻要能讓他回來……」

 

「你有什麼呢？」

 

系統提醒我：「你隻是個靈魂。」

 

是。

 

我隻是個靈魂。

 

沈林珩卻連靈魂都沒有。

 

28

 

我在三個月後，被系統傳送回攻略局。

 

在我苦苦懇求後，任務完成的獎勵換成沈林珩的骨灰。

 

我哭得近乎昏厥過去，勉強撐著回到攻略局的寢室。

 

小元沒回來。

 

我找不到她，系統也在位面結ťŭ⁽束後自動斷開。

 

直到找到前臺小姐姐才知道，小元真的沒完成任務，還沒回來。

 

她的攻略界面顯示 99％

 

從進入就一直卡在 99％

 

不知何時能回，應該快了。

 

壞小元，還說我不聽話要揍我。

 

看來她也不怎麼聽話。

 

29

 

我把沈林珩的骨灰和那枚永不腐朽的蘋果擺在一起。

 

又偷偷從衣服裡拿出一張沈林珩的寸照。

 

那張照片是我在書房找到的。

 

和我的藍底寸照擺在一起。

 

上面皺褶許多，不算太清晰。

 

是十八歲的沈林珩，和十六歲的我。

 

我們在我十六歲時，在一家昏暗的打印店拍的。

 

沈林珩說，有寸照，以後可以給店裡投簡歷，找工作，賺錢，買很多東西。

 

不會再挨餓。

 

不會受凍。

 

因為我們長大了。

 

我坐在桌邊，將照片打印出一份後，慢慢用紅筆將藍底寸照塗成紅底寸照。

 

隨後把兩張照片貼在沈林珩的骨灰盒上。

 

「沈林珩, 我們結婚啦！

 

「這是我們的結婚照！」

 

番外：

 

1

 

我在攻略局待了三年，小元也沒回來。

 

她的進度條一直在 99％

 

許多次任務後，我換了很多積分。

 

當然，我一直為沈林珩守身如玉，選擇的任務都是男女關系都很幹淨。

 

系統從不告訴我小元的情況。

 

被我問得多了，隻說她有劫要過。

 

我不知道小元會有什麼劫，她很強大，聰明。

 

什麼任務能讓她卡了幾年都出不來？

 

2

 

系統說我積的德足夠多了。

 

如果不想繼續待在攻略局，可以選擇投胎。

 

我不想去。

 

要是投胎，我和沈林珩的婚姻就自動解除了。

 

他不想和他離婚。

 

系統說：「說不定下輩子你們能在一起。」

 

我搖頭：「下一輩子不一定, 這輩子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們要一直要相守。」

 

我拍了拍骨灰盒：「小珩哥哥, 你說是不是？」

 

3

 

骨灰盒不會回答我。

 

我知道。

 

4

 

又是三年過去。

 

我的積分，已經是攻略局最多。

 

因為我舍不得用, 任務又一個接一個, 馬上就榜上有名。

 

系統給我爭取到一次和高層聯系, 提要求的機會。

 

我顫抖著站在戴著金屬銀口罩的高層面前。

 

「我、我有一個愛人, 可以讓他回來陪我嗎？」

 

高層搖頭。

 

「攻略局沒那麼神通廣大，宋輕, 要點實際的。」

 

「實際的……」

 

我眼眶發紅，捂著臉，哭得不能自已。

 

「我隻要他，我隻要他，我隻要他啊……」

 

沈林珩啊！

 

我們好不容易長大，好不容易互通心意。

 

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啊！

 

我哭得不能自已, 六年, 我自欺欺人，抱著骨灰盒作伴。

 

可我知道, 我清楚地知道。

 

沈林珩不在了，他的靈魂都當作交易品送了出去。

 

他早就……不會再回來。

 

5

 

那天, 整個攻略局都聽到我哭叫。

 

他們說, 榜一的宋輕瘋了。

 

也有人上前安慰我。

 

但我什麼都聽不見。

 

6

 

再緩過來已經是一周後。

 

系統叫我去工作。

 

我躺在宿舍床上，握著沈林珩的照片, 抱著他的骨灰盒。

 

「我什麼都不想做了。」

 

我拒絕任何人的探望。

 

直到那天, 系統嘆了口氣。

 

門口有人敲門。

 

「誰？」

 

「沈林珩。」

 

門外傳來熟悉的男聲。

 

「輕輕，我叫沈林珩。」

 

7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從床上爬起來。

 

又怎麼走到門口, 打開門。

 

鑽到那人懷裡。

 

結實的臂膀將我環抱, 熟悉的清香竄入鼻尖，溫熱的手撫摸我的長發。

 

我抬頭, 貪戀地看著他的面容。

 

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流。

 

「你、你真的，是沈林珩, 你真的回來了？」

 

我的小珩哥哥擦去我的眼淚。

 

他微笑著哄：「再哭, 輕輕要不漂亮了。」

 

我哼聲，哭罵：「你明明說我一直漂亮的！」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是我的錯，輕輕不哭。」

 

8

 

沈林珩真的回來了。

 

系統說它找高層交涉的, 說沈林珩的靈魂之前是出賣給攻略局了。

 

所以他的靈魂應該還能在攻略局找到。

 

他也求了領導許多次, 終於在位面記錄簿的幾十萬靈魂中, 找到沈林珩。

 

系統借此時機讓我欠它個大人情，說以後要我隨叫隨到。

 

我欣然認下，萬分感謝。

 

9

 

我抱著沈林珩, 感受他的體溫。

 

歡欣不已。

 

沈林珩回來了。

 

他和我住在一起。

 

他真的和我結婚了。

 

我們一起出雙人任務，一起賺積分。

 

一起，等小元回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