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緹,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的都是你。」
「哪怕你已是他人的新婦。」
我自是無法立即回應他。
他見我沉默,也沒再逼迫我。
而是問我何時需要糧草補給,戶部雖是他管,但是軍餉糧草要奏請陛下,等陛下批復才可以進行調動。
我回想起上一世糧草供給不上的時間段,和他提前說了大概的時間。
聊完正事,我倆又陷入一片寂靜。
他把新沏的茶盛好放我面前,狀似不經意道:「姜緹,你和衛砚要和離?」
我不由一愣,我離開衛國公府這事傳得快倒不出奇,隻是想和離這事倒沒幾個人知道。
Advertisement
宋荀又是如何得知?
7
見我面露疑惑,宋荀輕哼:「你剛才自稱小女。哪家新婦會這麼稱呼自己?」
我恍然,又覺得再待下去也是尷尬,索性起身告辭。
「站住,你把本王當什麼了?」
隻見宋荀突然來到我跟前,把我扯到一旁的柱子,我和他的臉之間的距離不到一寸。
我僵直著身體望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狐狸眼。
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縈繞在我的鼻尖,攪得我的心陡然漏跳了半拍。
那雙深邃的眸子含著某種壓抑的情緒凝視著我,漆黑的眼底仿佛能將我吞噬。
回過神來我卻慌了,轉頭看向門外,侍女正想衝進來。
我不知為何朝她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深呼口氣,平復下情緒與宋荀對視。
語氣忽地放軟:「宋荀,我知你待我的心意,隻是你能再等等我嗎?」
他烏黑的眼眸霎時亮了,俯身視線鎖定我,好似怕我騙他一樣。
「當真?你放下衛砚了?」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都兩世了,再撞同一棵樹上那不是傻子嗎?
「隻是我還需要時間,你願意等我不?」
我其實說這句話時,臉上臊得很,畢竟太沒臉沒皮了。
前世和今生他都待我很好,隻是我沒好好地認識過他這個人。
「我願意的,姜緹,我等你。」
「隻是這次別讓我等太久了。」
他的嗓音低沉帶著蠱惑,飄入我耳中。
我的心隨著他的話語越跳越快,我生怕他察覺出來。
趕忙把他推開,紅著臉帶著侍女離開。
這時我恨極了耳力極好的自己,我剛踏出門檻,就聽到宋荀那愉悅的低笑聲傳來。
我羞得加快腳步離開睿王府。
忽而想起剛才他為什麼說這次別讓他等太久。
8
剛回到將軍府,正想找我娘說一下關於和離的事。
卻見衛砚此時正在廳內端正坐著。
我娘這時剛走進來,看到我倆同時在場一時也懵了。
因為我信中說了與衛砚和離的原因是沈若瀾。
我們都沒想到衛砚竟敢此時登門。
衛砚看到我娘趕緊上前行禮,我娘面色微沉,冷然道:「老身受不起衛世子如此大禮。」
果然,我娘還是站我這邊的。
衛砚神情難堪,轉過頭卻雙眼慍怒質問我:「你剛才為何去睿王府?」
「你跟蹤我?」我不答反問,笑話,他管我去哪。
「你如今還是我衛砚的夫人。」他對我怒目而視,咬牙切齒道。
真可笑,上一世巴不得我趕緊讓位給他的青梅,這世居然追到了將軍府來。
我不屑一顧,淡淡道:「衛砚,你答不答應我都要和離的,何況之前你國公府言辭鑿鑿,說好我嫁進門前不會讓沈若瀾有孕。」
「如今你們先做了背信棄義之人,憑什麼要我吃下這個悶虧。」
衛砚神情一滯,眼底閃過慌亂:「你如何得知?」
上一世沈若瀾就是利用腹中胎兒誣陷我給她下了滑胎藥。
「豈有此理,你國公府莫不是欺我們姜家無人了?」我娘橫眉怒喝衛砚。
衛砚連連向我娘賠罪辯解。
但也沒任何用處,我娘壓根不聽他解釋。
直接又陰陽怪氣數落了他一頓。
衛砚百口莫辯,我趁這時衝我娘使了個眼色。
她雖然正在氣頭上,但還是知曉此時提正事要緊。
「衛砚,如若你不答應和離,我就把這事捅到皇後娘娘面前。」
皇後和我娘是手帕交,幼時有些情誼。
何況哪家高門大戶都不可能在正妻過門前就讓妾室有孕的。
昨晚沈若瀾哪裡是心疾發作,分明是早已知道自己有孕。
特意在衛砚和我成親這晚通過大夫的嘴說出來的。
不但惡心了我讓我成為笑柄,也把衛砚留在她院裡過夜。
衛砚臉色越來越難看,我以為他會答應和離。誰知他眸光一沉,語氣堅定道:「嶽母,我不答應和離。」
9
我沒想到他會再次拒絕和離。
他如此在意沈若瀾,我如今給他們讓路,他應該歡喜才對。
怎麼還不樂意了。
衛砚甩起衣擺跪在我娘面前:「請嶽母放心,孩子就算生下來也隻會記在阿緹的名下。何況……」
他視線落在我身上,神色復雜:「何況我亦心悅阿緹,不會委屈了她的。」
我被氣笑了,他這話怎麼說得出口,太不要臉了。
為何要我替他養沈若瀾的孩子,還說什麼心悅於我。
這世我們成親前並不相熟,不過是我賭著一口氣嫁到國公府罷了。
難道,他就做了個和前世有關的夢就心悅我了?
這未免也太兒戲和廉價。
我娘一時有些犯難,她隻得看向我。
「你不答應,我亦不會回國公府。」
「衛砚,我對你早已無任何感情。」
我不管他是因為那個虛無縹緲的夢對我產生了情愫。
還是和我一樣重活一世 ,想要縫合我和他之間的感情裂痕。這些對此時的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因為我不在乎。
他瞳孔一縮,似沒想到我如此決絕。
伸出的手企圖想拉著我挽回,卻被我避開。
我娘見我主意已定,直接讓人送客。
衛砚被請走時,雙眼除了失望還帶著懊悔。
我別過臉,想起前世被沈若瀾汙蔑我時,他那冷淡憎惡的神情,讓我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他不需要開口,就那厭憎責怪的眼神已把我對他所有的感情通通磨滅。
後來父兄戰S,母親病重,接連的打擊下我也一病不起。
想起被火焰徹底吞噬的那一刻,我在濃煙中劇烈地嗆咳,昏迷中依稀聽到前院宴席傳來喧鬧的絲竹聲。
所以衛砚怎麼還敢做妻妾和睦的美夢。
10
衛砚不願和離,那正好讓整個盛京城的人看看國公府的笑話。
世人皆稱衛世子君子端方,為人磊落。
誰敢想他竟納了已故同窗的未婚妻做妾。
聽說街頭巷尾的百姓都在談論這國公府的沈姨娘趁未婚夫屍骨未寒時就和竹馬衛世子勾搭在了一起。
而我這個正妻,就成了百姓口中那個可憐被騙婚的女子。
尤其是洞房夜衛世子居然拋下我這個新婦去姨娘的房裡留宿。
我身為將軍府嫡女受不了這樣的輕視辱沒,一怒之下提出了和離。
可國公府非要為難我,不願和離。
我品著宋荀給我沏好的碧螺春,聽著他給我說的趣聞。
嗯,確實很有趣呢。
「阿緹,我做的這些你可滿意?」
那雙漂亮的眼眸正殷切地看我,少了平日裡的輕佻,多了幾分認真。
我輕咳一聲,佯裝淡定開口:「嗯,做得很好。」
其實我現在內心狂跳如鼓,我往後靠著椅背,生怕他窺探到我此刻慌亂的心聲。
宋荀見我往後仰,挑起眉毛,俯身靠近。
「阿緹,你,是不是怕我?」
「啊?」
「沒有,別瞎說。」
他越靠越近,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居然也讓侍女們在門外候著。
我臊得雙眼亂瞄,根本不敢看他。
他卻步步緊逼,纖長的羽睫輕顫幾下,剛好落在我的臉上。
溫熱的氣息輕灑在我耳畔,我突然覺得腦袋有些眩暈嗡鳴。
雙頰越來越熱,我驚得一把推開他。
抬眸望向他時,隻見他俊臉亦如火燒雲般熾烈通紅。
11
原來不止我一人窘迫無措。
看來我之前當真沒有仔細了解過他。
宋荀乃是當今天子胞弟,皇室子嗣凋零。
先皇僅有兩子,今上比他大十來歲,所以待他較為寬厚包容。
宋荀也樂得做個逍遙王爺,揮金如土,因此得了個紈绔的名聲。
隻是這個在各家貴女眼中的紈绔子,怎會在面對我時臉紅心跳?
除非這是他故意制造的假象。
約莫宋荀是為了讓聖上安心,特意散播出這樣的名聲,讓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闲散之人。
這樣既讓聖上安心,也不會讓他們兄弟倆起嫌隙。
我頓時有些鼻酸,忽然想起我前世拒絕他時說的話:
「我為何要嫁給你這樣不學無術之人。」
其實他並非一無所長,他有武藝在身,要不怎敢去邊關搶回我父兄的屍身。
他亦通讀四書五經,還拜了當世大儒為師。
又怎會是個庸俗的草包。
這些都是前世我S後才知道。
他來到我的靈堂,看著隻放了骨灰罐的棺椁。
提起劍把衛砚和沈若瀾當場活剐了。
隨後小心翼翼捧起我的骨灰罐,將我葬回了姜家祖墳,還給我娘尋遍名醫治好了她的病。
宋荀卻隻能獨自一人在我墳頭燒紙悲泣。
邊哭邊說他根本不是我以為的紈绔子弟,還說我沒眼光挑了個這般差勁的。
最後還被那倆奸人害S。
我的魂魄飄在半空中又氣又笑。
後來他還請了得道高僧散盡千金隻為讓我重活。
回過神時,宋荀見我一言不發,還以為我生他的氣。
他又不敢離我太近,怕剛才的舉動嚇壞了我。
隻能站在桌對面幹著急。
「阿緹,我剛才不是故意輕薄你的。」
「隻是想離你近些……」
他還想再解釋,眉心打結顯示他現在感到非常局促不安。
我拿過茶盞,學他的樣子沏了一杯茶放到他眼前,眉眼舒展,朝他粲然一笑。
「宋荀,謝謝你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宋荀接過茶一飲而盡。
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著我,臉上綻放出異樣的光彩。
「阿緹,你早猜到了?」
我點頭,上次從睿王府出來他說那句別讓他等他久。
起初我一直沒想明白,兩世我拒絕他的求親後幾乎和他沒有往來。
那他說出這句話隻有一個可能。
就是他和我一樣都重生了。
所以這世我主動去找他幫忙,他一下就猜到我和衛砚和離的事。
「那你對我是何想法?」
他的黑瞳緊緊鎖住我,那雙狐狸眼卻不小心流出一絲緊張。
我垂眼看了下他緊握的雙拳,正想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