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入職了新公司,主要負責敲敲代碼做後端。
月薪漲到八千,比上份工作翻了快一倍。
每月發了工資,同事們都會買奢侈品包包和化妝品,或吃一頓兩三百的飯。
而我依舊穿著幾十塊的舊衣服,除了換了一處離公司更近的合租房,生活與之前沒什麼不同,每天下班還是窩在出租屋學習。
新同事經常抱怨我太過節儉,我總是笑笑不解釋,她們沒經歷過開水泡白飯撐兩年的日子,不會理解我對每一分錢的珍重。
甚至我下班不休息,專注學習考本科她們也不理解,這些進修的文憑在她們眼裡不值錢,但對我來說,卻是爬出泥潭的踏腳石。
我入職新公司的一個月後,聽見原來同事跟我八卦,祁總跟前臺小妹的事情暴露了。
原配帶了很多人S到公司,把小三拉到門口廝打,場面鬧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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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慶幸,但凡我稍微軟弱或者糊塗一點,現在被拉到門口當小三打的人就是我了。
24
上次把媽媽嗆了一頓,我以為她會有一段時間不跟我聯系。
沒想到會收到她寄過來的醬菜和肉圓子。
姐姐特意給我打了電話:「媽還是想著你的,這次過年特意給你腌了醬菜。」
我就笑笑不說話,媽媽是為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小時候加一筷子醬菜都會被她陰陽怪氣地諷刺幾句,現在投我所好,不過是為了我每月寄給姐姐的四千塊。
姐姐願意給家裡多少補貼,是她的事。
我說到做到,不給家裡一分錢,隻回報姐姐的恩情。
我把醬菜和肉圓子都扔進垃圾桶。
21 歲的我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醬菜和肉圓子。
我生活過得簡樸,人事老姐姐很關心我,她是個有能力也很熱心的人:「你這樣不行啊,月薪八千一點錢都攢不下來。你家重擔全在你身上。」
「小姑娘家家一點化妝品都不買,日子過得太差了,你還是得找個男人當靠山!」
人事老姐姐給我介紹了一個本地的男生,說是家庭條件不錯。我抹不開面子,就去了。
25
第一次相親見面,印象還不錯,他叫賀辰,長得清秀帥氣,戴著一副眼鏡,給人感覺很斯文。
隻是一聊天就有些不對勁,賀辰對我的淳樸很滿意:「像你這樣的才適合做老婆,那些每天買包買化妝品的女孩子隻能用來談談戀愛,我是絕對不會看上她們的。」
我:「???」
雖然我的女同事們熱衷買包買化妝品,但這是她們的愛好和自由,他的語氣讓我很不舒服。
我開口問:「你理想的伴侶是怎麼樣的?」
賀辰笑著說:「像你這樣經濟獨立的,以後能顧家照顧好孩子,還要幫我孝順父母。」
我反問:「那你做什麼呢?」
賀辰特別詫異地說:「我上班啊!」
可是我也上班啊!我的工資還比他多一千塊!為什麼隻是跟他結婚,就要額外負擔那麼多?
我瞬間清醒,我拼命走到今天,絕對不是為了幫誰顧家,孝順誰的父母。
他不是我的靠山,而是另外一個泥潭。
我禮貌地笑了笑,過了片刻就找了借口離開。
後續賀辰一直打電話找我,人事姐姐也很熱心地問我怎麼樣,說賀辰對我非常滿意,覺得我很適合當他老婆。
我故意擺出一張苦臉:「張姐,他挺優秀的,是我配不上。」
「你知道我家情況,我爸腎病很重,我弟還在上學,我肯定是要給錢的。而且我家彩禮要得很高,沒有 28·8 萬,不可能讓我嫁。」
張姐震驚地張開嘴,幹巴巴地說:「啊,你家......彩禮確實要求挺高,哈哈。」
張姐從此以後,再沒提過給我介紹對象的話題,而一直給我打電話的賀辰,也偃旗息鼓了。
26
我花了一年半的時間,完成了專升本的課程,並且順利拿到了成人自修的本科學歷。
我的老師告訴我,有個國外的校招,但對方要求有工作經驗,本科學歷和十萬塊錢的存款。
她覺得我很努力,可以嘗試走出去試試。
我一聽就很心動,我的人生從那個小山村開始,就一直處於被動選擇的泥潭。
這一次,我想主動換一種生活,出去看看。
我月薪隻有八千,每月寄回家四千,兩千住宿日用,兩千還從前的貸款。我的存款所剩無幾,唯一能來錢的,就是接私活。
我開始到處找活幹,就連坐在地鐵上都在工作,有時候沒座位,我會直接把電腦放在膝蓋上,席地而坐。
我不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我就專注自己前行的道路,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穩穩當當地向目標前進。
我想出國的想法,沒有告訴家裡的任何人,包括我的姐姐。
我默默努力了七個月,終於存夠了十萬塊錢,興高採烈地報了名,辦好了一切手續。
飛機起飛的前一刻,我接到了姐姐打來的電話,她的聲音充滿了疲憊。
「小妹,你請假回來一趟吧,爸不行了。」
27
爸爸病重了。
醫生跟家屬談話:「病人這個情況需要換腎,你們家屬什麼想法?有合適的話可以去配對一下。他這個情況早點做手術還有希望。」
媽媽當著醫生護士的面,撲通一聲對我跪下了,她緊緊拽著我的手,像鐵鉗子一樣控制住我,大聲號哭:「春英!你得救救你爸啊春英!你不救你爸,你爸就得去S了啊!」
我拖著行李箱,在醫生的辦公室裡感到渾身發冷。
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想要我救爸爸,那弟弟也必須配型。否則我也不配!」
媽媽眼神驟然狠厲,豁然站起身一巴掌打到我臉上,她用了十足的力氣,像是對付畢生的仇敵。
「你這個賤人想都別想!」
我的臉瞬間紅腫了起來,醫生都很震驚地上來攔她。我早已不是當初怯懦的 14 歲女孩,對她的壓迫不敢反抗。
我吐出嘴裡的血沫,發狠地說:「隻要我不去,誰還能硬壓我去配!」
關於爸爸,在我印象裡他就是個沉默的影子,和冷漠的旁觀者。我對他並沒有多少親情,隻是還不能完全忍心看他去S。
媽媽還想衝上來打我,我直接報了警。
在醫生和警察的勸阻下,她才冷靜了一些,一直站在旁邊陰狠地看著我。
姐姐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來了,我不可思議地看向媽媽,憤怒地質問:「姐都懷孕六個月了,你都還讓她來配型!你還是人嗎?」
可能因為警察還在,媽媽冷笑一聲沒說話。
姐姐拉住我,她眼睛都哭腫了,不舍地摸著肚子說:「小妹,我也想救爸爸。」
我緊緊地拽住她的手,對媽媽提出交易:「我跟弟弟去配,你別讓姐姐去,手術費我可以出十萬。」
「你如果讓姐姐配,我一分錢都不會出,掉頭我就出大門。」
我指著大門發狠的模樣讓媽媽退了一步,她冷笑地看著我:「如果你配型成功了呢!」
「我捐腎,出十萬醫藥費。」
媽媽陰陽怪氣地說:「你還能存十萬吶,你每月就給家裡寄四千塊,錢都藏著呢!」
姐姐忍無可忍地開口:「媽,你夠了吧,你看看小妹瘦成這樣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好幾年前我給她買的!她自己存點錢怎麼了?」
媽媽冷笑一聲轉過頭不說話。
過了一會,我跟弟弟一起去配型。
三天後結果出來了,我不符合,弟弟符合。
一直哭著喊著要救爸爸的媽媽沉默不語了。
姐姐留下了一萬塊,就被我通知的婆家帶走了。
一向咄咄逼人的媽媽,再也沒辦法理直氣壯地罵我,眼睜睜地看著爸爸去S了。
在陪護的某天夜裡,我聽見她小聲地對爸爸說:「不能連累耀祖,咱就這一個兒子。」
病床上的爸爸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閉著眼睛,心裡發沉,不能要弟弟的腎,就能要我的是吧。
28
第二天我去買飯,回來兩人就不見了。
可能是怕我強壓著蔣耀祖做換腎手術, 夫妻倆都沒有辦理出院,直接跑了躲起來。
最後還是鄰居看不過去了,抱起我去拍大門。
「泥不」我重新買了一張飛機票, 直接飛到米國。
一個月後,我收到姐姐的消息,爸爸在回老家的第三天就走了。媽媽曾經去醫院大鬧,想要那十萬的醫藥費, 被醫院報警趕走了。
後來, 我拒絕再聽他們的消息, 隻跟姐姐聯絡。
在國外學習的日子很充實,我學了一年,找到了一份實習工作,拿到了十萬美刀的年薪, 又過了兩年,我跳槽到西雅圖, 年薪漲到了 20 萬美刀。
這些年我給姐姐首付了一套房子,生母聽說了消息後, 跟姐姐磨到我的聯絡方式, 聲淚俱下地道歉:「二妮, 媽真的做錯事了,但真的不能怪媽, 都怪你奶奶啊!」
「哪個女人在月子裡被那樣磋磨,都會恨她一輩子!媽真的吃了太多了苦了!」
我淡淡地笑:「媽, 現在想起來跟我聯絡感情,晚了。」
我二話不說掛斷電話,據我所知,她是看我給姐姐買了房子眼紅了, 再加上耀祖也到了年紀要找女朋友,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我這裡來了。
我切斷了生母跟我的聯絡通道,再三跟姐姐說了,再把我的聯絡方式給她,我也不跟她聯絡了,姐姐懦弱的答應了。
我曾經無數次在深夜復盤自己的人生, 發現自己每個人生節點,都藏著數不清的下滑陷阱, 隻要稍微不果斷一點, 就會被牽連到淹S在泥潭裡。
所以對於姐姐,我也會很果斷。
29
西雅圖很美, 我在這兒的第二年,買了一套房子。
我待在自己買的房子裡,我知道自己永遠不會被趕出去。
我終於給小時候寄人籬下,脆弱不安的自己一個家。
這裡沒人跟我說, 你是個女的, 就不應該要強,隨便嫁人就可以了。
沒人跟我說,你是個女的,就應該為家庭犧牲。
我是自由的, 我的靈魂也是。
所以親愛的女孩們,如果你們也不幸生在泥潭裡。
那請你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拯救自己。
不要去在意別人對你的評價。
泥潭隻有逆行者才能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