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奶奶養大的孩子,媽媽視我為眼中釘。
她讓剛洗完澡的我光著走出浴室,從爸爸弟弟的面前走回房間。
我為數不多的尊嚴在青春期被敲得粉碎。
媽媽冷笑:「這有啥,我喂奶的時候你奶奶還讓叔叔伯伯來看呢!」
後來,我長大掙到年薪 20 萬美刀。
媽媽為了求我給弟弟買房子,哭著說:「春英,都是你奶奶害的!」
我笑著說:「媽,現在想起跟我聯絡感情,晚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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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生了兩個女兒,奶奶讓她吃盡了苦頭。
奶奶在月子裡就讓她在冷水裡洗尿布,給她吃冷水泡米飯。
冬天很冷,泡飯的表面都結了冰碴。
媽媽眼淚混著冰碴往下吞,一碗飯吃完,從胃裡冰到骨頭縫。
她不吃不行,剛出生的我受不得委屈,一餓就扯著嗓子徹夜號。
隔壁村的舅舅偷偷送來三十個紅雞蛋,媽媽怕被奶奶發現,隻敢偷偷吃。
那些雞蛋媽媽一天能吃五六個,是她唯一能補身體的東西。
有天奶奶發現了雞蛋殼。她抓住媽媽的頭發拽出門:「S千刀的賤婆娘,男人不在家你就偷人是吧!這雞蛋是你哪個老相好送的!」
媽媽狼狽地護著我,被奶奶抓著頭發一下下地扇臉。
「這是我弟送來的!」
奶奶根本不聽媽媽的解釋,把我們趕出家門。
這時候爸爸在外地工作,媽媽帶著兩個女兒無依無靠,她仇恨地盯著大門,把我丟在大門口,頭也不回地帶著姐姐走了。
寒冬臘月的天氣,我一個小嬰兒在地上哇哇大哭。
媽媽篤定奶奶不會舍得讓老蔣家的孩子去S。
奶奶篤定媽媽不會狠心丟下親生女兒。
兩成年人心安理得地把小嬰兒丟在冰天雪地裡。
最後還是鄰居看不過去了,抱起我去拍大門。
「你們婆媳倆真狠心!把二妮放地上都不管,到時候被凍S了!」
奶奶惱怒地反駁:「她親媽都不管,我憑啥管!」
後來她還是把我抱進大門。
2
奶奶總罵我是個累贅,這輩子來拖累她的討債鬼,但她總會把家裡最好的東西留給我。
小時候門口來了賣叮叮糖的小販,我急得團團轉,她故作不知地忙碌,直到我忍不住喊她一聲:「奶奶,賣糖的來了。」
奶奶一邊罵我,一邊掏出一團塑料袋,一層層地小心打開,露出一把零錢。
她抽出面額最小的那張,給我買糖。
奶奶待我不算很好,但她卻是唯一待我好的人。
有多管闲事的鄰居勸奶奶跟兒媳服軟:「你兒子媳婦都不回來,你老了怎麼辦?春英還要上學呢!」
奶奶硬氣地說:「呸!我用不著那個賤婊子,等我不能動那天,我就喝農藥!春英我養得了!」
是的,我生在冬天,卻有一個春天的名字。
奶奶給我取名蔣春英,祝福我這輩子冬去春來,苦盡甘甜。
奶奶很硬氣,靠拾荒養雞賣雞蛋養我。
後來我上小學了,聽說媽媽又生了一個弟弟。
奶奶急了,第一次給城裡打了電話,要他們把我接回去。
媽媽淡淡來了一句:「家裡沒有多餘的地方給她睡,你養不了?之前你怎麼不讓她回來?」
媽媽掛了電話,奶奶臉色後悔又憤怒。
我長大後才明白,這十四年的留守兒童生活,也是奶奶跟媽媽的拉鋸角力。
奶奶在等媽媽服軟,想要接回女兒,就必須對她低頭。
媽媽在等奶奶道歉,養不起孩子,就要開口求她接回去。
媽媽生了弟弟,我成了棄子。
3
我每年最討厭的事,是給城裡打電話要學費。
總感覺像跟陌生人要錢,我很難為情,媽媽的語氣也總高高在上,好像我給他們添了很大的負擔。
「你奶不是說能養你嗎?跟我要什麼錢?去讓你奶給你交學費!」
奶奶沒有錢,指使我打第二次,第三次。
後來,奶奶累病了,她躺在床上動不了。
曾經揚言動不了就喝農藥,也絕對不找兒媳的老人,不停地給城裡打電話,爸爸媽媽都不接。
奶奶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老淚縱橫:「春英,是奶不對。奶奶不該對你媽那樣。」
「我的春英要沒人愛了。」
彼時我不理解老人的深意。
奶奶不甘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很久之後,門外響起汽車的聲音。
我看向大門,媽媽帶著姐姐,懷裡抱著弟弟,以勝利者的姿態跨進大門。
他們平靜的為奶奶辦了簡單的葬禮。
4
奶奶總說媽媽在城裡住大房子,享大福氣。
可家裡隻是兩室一廳,爸爸媽媽一間,姐姐和弟弟一間,客廳裡堆滿了物品。空間很逼仄,人在客廳都轉不開身,比鄉下的房子差多了。
媽媽在廚房的過道給我安了個折疊鐵絲床,語氣不善地警告:「晚上睡覺才能鋪,不許礙事!」
夜裡我躺在小床上不敢動,稍微有一點點動作,鐵絲床就會發出刺耳的聲音,然後臥室就會傳出不耐煩的咒罵聲。
窗戶很亮,媽媽不讓關窗戶,夜晚的穿堂風直直往身上吹。身上的棉被有種放久的潮氣,蓋住肩膀就遮不住腳。
這天晚上,我很晚才睡著。
為了快點融入新家,我小心翼翼搶著做家務,可是媽媽好像並不高興。
我收藏的紙殼她會直接丟掉,用洗碗的抹布擦灶臺,被她發現了會挨一頓打,就連餐桌上伸向鹹菜的筷子,都會被她不陰不陽地罵兩句。
「呵,跟你奶一個樣。」
爸爸和姐姐都勸過她:「春英剛剛過來,有些習慣會慢慢改的,你別這樣。」
可媽媽還是抓狂了,她拽著我的耳朵,把我拖到廚房,指著櫃子裡的碗,歇斯底裡地質問:「誰教你這麼洗碗的!」
「為什麼不用洗潔精!你看碗上這麼多油,你讓人怎麼用!」
我眼裡含著淚,非常委屈地說:「奶奶一直讓我這麼洗的。」
媽媽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她發出一聲鄙薄的冷笑,一字一頓地說:「你奶已經S了,這是我家。」
此時的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做什麼媽媽都看不順眼。
直到我成家後,有一次跟友人聊天,友人說她無法喜歡她的大兒子,因為大兒子是奶奶帶大的,性格脾氣乃至生活習慣都跟奶奶一模一樣。
對媽媽來說,接受我這樣的孩子很難。
我身上帶著奶奶的烙印,就像奶奶在我身上復活了,重新侵入這個家庭。
5
城裡的教材和鄉鎮不一樣,我在鄉鎮能考前幾名,在這隻能勉強考個吊車尾。
媽媽從我書包裡翻出 65 分的英語試卷,拿到爸爸和姐姐的面前抖得嗶嗶響,她大聲嘲笑:「你們看看,她英語才考了 65 分!她奶還吹牛多會教孩子,春英學習多好!呵呵!」
有那麼一瞬間,我感到她是開心的,我任何一點不好,都是她攻擊奶奶的把柄。
我仰起臉,倔強地說:「三中的教材不一樣,這學期我能跟上。」
媽媽揚手就扇了我一個巴掌:「垃圾就是垃圾。」
我含著淚瞪她:「我是垃圾你是什麼?」
媽媽暴跳如雷地衝過來要揍我,姐姐趕緊把我拽到身後:「媽你別這樣,春英剛換學校,不習慣是正常的。」
媽媽冷笑地盯著我,她的眼神,是明晃晃的惡意。
6
我非常努力學習,不論在學校還是在家裡,隻要有空闲,我就捧著一本英語書背單詞。
我要爭口氣,不想讓奶奶再被戳脊梁骨。
媽媽總說我裝,我不理她,我努力的過程,不需要向她證明真偽。
我默背著單詞進浴室,洗完澡才發現忘了帶衣服,髒衣服還被打湿了。
「姐?姐姐?」
「能不能......幫我把幹淨的衣服拿一下。」
姐姐出門了,媽媽聽見了聲音過來:「你進去洗澡沒帶衣服?」
我忐忑地應了一聲,她平靜的說:「你把髒衣服拿出來我洗了。」
我把浴室門開了一個小縫,把衣服遞出去,惶恐地道謝:「謝謝媽媽,衣服在姐姐的床上。」
媽媽接過去就把衣服一邊,她笑著看我:「你自己去房間換,我沒空給你拿。」
我惶恐地求她:「媽,你就幫我拿一下吧,不然你把髒衣服還給我,我自己去。」
媽媽嗤笑一聲:「你身上什麼我沒有,你爸爸弟弟又不在,自己出來拿,不然你就在廁所裡待著!」
媽媽決然的離開,我想到還沒寫完的作業,還是光著身子瑟縮地從廁所走出來。
當我看到客廳裡的爸爸和弟弟,整個人如遭雷擊,恨不得有個地縫藏進去!
媽媽在笑,我飛快跑進臥室鎖上門,在裡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青春期為數不多的尊嚴,被她敲得粉碎。
爸爸不輕不淡地責怪了一句:「你騙孩子幹啥。」
媽媽冷笑:「這有啥,我給她喂奶的時候,她奶奶還讓叔叔伯伯過來看呢!」
這件事情過去不久,我聽見媽媽跟打牌的姐妹得意地說:「我一次就讓她長了教訓!她後面就記得自己拿衣服。」
同牌桌的姐妹聽了勸告:「十四歲是大姑娘了,你這樣做不好。」
你看,陌生人都知道維護一個小姑娘,親生母親卻很樂意把我踩在腳下折辱。
媽媽渾不在意地打出一張牌:「有啥不好的,她奶當初是咋對我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我渾身冰冷,所以你就要這樣對我嗎?可是我又有什麼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