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濘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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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底時,我曾救過一貌美公子,趁其失憶哄他做未婚夫。


 


公子信以為真,紅著臉求娶我。


 


任務完成那日,我被命令清除所有知情人。


 


隻得親手取他性命。


 


萬萬沒想到,公子不僅沒S,多年後還成為手握重權的攝政王。


 


後來我失敗被捕。


 


看著我狼狽模樣,他慢慢扯緊系在腳腕的紅線。


 


「溫濘,怎麼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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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欠我的洞房該還了吧?」


 


1


 


攝政王陸鳴羽踏雪而來時,我因偷竊密函失敗,正被侍衛捆在院中鞭打。


 


傷痕交錯,皮肉綻開,宛若殷紅的曼陀羅盛放一身。


 


「稟攝政王,這毛賊不肯招供。」


 


陸鳴羽身披銀狐大氅,踏著侍衛背脊落座。


 


三年未見,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矜貴優雅,冷淡疏離。


 


眉眼間的溫柔早已消散,有的隻是上位者的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慄。


 


而我,比之從前,更蒼白狼狽。


 


不自覺蜷縮身子,頭上傳來他清冷的聲音。


 


「繼續。」


 


侍衛拱手領命,咽著口水,抡起鐵鞭狠狠抽上肩頭。


 


骨頭碎裂聲響起,嫣紅液體汩汩湧出。


 


我不禁痛叫出聲。


 


翻轉密函的手頓住,陸鳴羽懶懶掀起眼皮。


 


冷冽目光刺來,令我愣在原地。


 


被粗暴地拽著額發,扯到他面前才回神。下一瞬,就見那骨節分明的大手徑直探來。


 


「王爺。」他身後的紅衣女子款款上前。


 


馬尾高束,明媚張揚。


 


是他最得力的心腹,紅錦。


 


她俯身撐在陸鳴羽肩上,貼耳打趣道:「如此動作,莫非懷疑這偷兒是故人?


 


「聽聞從前您落難時,被一村婦所救,後來她為追求有錢郎君,不惜剜您心肝。


 


「難不成這麼多年,還沒放下?」


 


像聽到什麼笑話,陸鳴羽冷哼著收回手。


 


「她也配?」


 


2


 


似有塊堅冰塞進胸膛,心裡梗得慌,連帶著呼吸也粗重起來。


 


紅錦居高臨下瞥我一眼:「也是,如此毒婦。


 


「人人得而誅之。」


 


「誅?」陸鳴羽將這個字咬得繾綣,拍手大笑,「那太便宜她了,我要讓她活著,受盡折磨。」


 


一字一句仿若鋼針,將我的脊椎寸寸釘碎。


 


窒息感蔓延全身,如毒蛇糾纏勒緊。


 


得到想要的回答,紅錦這才滿意退去,臨行前還壓低聲嘲笑:


 


「想要和我搶人,先掂量掂量自己什麼貨色。」


 


又特意囑咐嚴加拷打。


 


侍衛不敢怠慢,立即從炭火中鉗起塊燒得通紅的絡鐵,火星沸騰,滋滋作響。


 


朝著我臉頰就要落下。


 


一時間空氣中似已充滿皮肉燒焦的臭味。


 


驚慌掙扎間,人皮面具輕輕脫落。


 


「溫濘,果然是你。」


 


陸鳴羽冷聲嗤笑。


 


緩緩抽過鐵鞭,強硬挑起我下颌。


 


「不是去攀附有錢人嗎?怎麼混成這樣。」


 


那雙我在夢中輕撫過無數次的桃花眸,此時盛滿輕蔑。


 


心像被大手狠狠一握,痛得呼吸紊亂。


 


眼眶一緊,就要落淚。


 


猛然別過臉,忘了下颌被鐵鞭桎梏,鞭上倒刺嵌入肉裡,鮮血似珠簾散落一地。


 


「裝什麼可憐,以為我還像當年那般好騙?」陸鳴羽玩味地勾起唇角,「不是警告過你別再出現嗎?


 


「忘了?」


 


冰涼的指尖牽引我的手,輕輕撫上胸口。


 


那裡正爬著條扭曲猙獰的疤痕。


 


「三年了,溫濘,」陸鳴羽滿眼恨意,手上力度不斷加重,「一千零九十五個日日夜夜,我沒有一刻忘記過你剜心那刀。


 


「你欠我的,該怎麼還?」


 


3


 


腕骨似要被狠狠碾碎。


 


我張張嘴想要解釋,卻發不出聲音。


 


情緒劇烈翻湧,眼前一黑,頓時失去知覺。


 


恍惚間夢回在銀月閣當刺客的從前。


 


彼時,我喬裝成賣身葬父的農家女,跪在府邸門前欲行刺作惡多端的老丞相。


 


丞相好色,見我的模樣不錯,迫不及待要收入房中。


 


我假意迎合,捏緊袖底匕首。


 


正準備出擊,胳膊被猛然拽住。


 


接著,一袋碎銀砸進手心。


 


明月般純淨的少年投來蔚藍身影,陸鳴羽垂下薄薄眼皮朝我咧嘴一笑。


 


「姑娘,這錢小爺出了,別做糟踐自己的事!」


 


那一瞬,仿若世上所有的光都聚在他身上。


 


耳畔邊是轟隆隆的心跳聲。


 


待回神已錯失良機,我唯有趁夜入府,再次行刺。


 


卻沒想到中了埋伏。


 


倉皇逃入地下室,竟見陸鳴羽跌坐滿地橫屍中。


 


月白錦衣被血汙染紅,懷裡摟著早沒了生氣的老祖母,似被抽走靈魂般,雙目無神地凝望虛空。


 


我的心不由抽痛起來。


 


沒想到他因白日的好心,慘遭丞相記恨,連累家人遭此劫難。


 


怒火轟地衝上大腦,顫著手揮劍斬斷鎖鏈。


 


原本我一人都夠嗆的重圍,竟硬生生帶著他一同逃離。


 


隻是作為代價,身上中了太多毒鏢,從此每逢陰雨時節肌肉總會疼痛抽搐。


 


陸鳴羽傷勢極重,一連數日高燒昏迷。


 


將他安頓在牧雲村後,我連夜遍尋名醫,又翻山越嶺,磕磕碰碰一身傷才堪堪湊齊藥材。


 


可他心存S志,緊抿唇什麼都吃不下。


 


眼看情況不斷惡化,我心一橫,仰頭猛灌口湯藥,俯身撬開唇舌渡去。


 


陸鳴羽就是在這時醒來的。


 


被那黑沉的眸光盯著,我心跳漏了一拍,正踟蹰該如何解釋,就聽見他失憶的消息。


 


為掩蓋身份,我謊稱是他未過門的妻子,為救被猛虎襲擊的他才受的傷。


 


陸鳴羽信以為真。


 


不安地扯住我袖擺,小心翼翼道:「我做了場噩夢,夢見很多人都離開了。


 


「你……會永遠陪著我嗎?」


 


似有重石壓上胸腔。


 


沉默半晌,我勾起一抹笑容應下。


 


小指相勾,誓言落地。


 


聽見他夢中哭嚷著親人名字,我不由呼吸微滯,沉沉嘆氣。


 


踱入院中,沐浴著銀白月光,在青石板上一遍遍磨刀。


 


罷了。


 


這等傷心事,他忘了也好。


 


既是我拖累他,這仇就由我來報吧。


 


4


 


成功行刺丞相那日,我被府兵一路追捕。


 


恰逢暴雨驟降,大腿猛然失去知覺,我從山頭一路滾落崖底。


 


孤零零陷入泥潭深處,渾身疼得快要散架。


 


天色漸黑,狼嚎漸近。


 


失血過多,意識開始渙散,怕是今日要殒命在此。


 


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心中頓感不妙。


 


屏住呼吸,摸向腰間軟劍。


 


劍風破開草垛,卻現出陸鳴羽焦急的臉。


 


下一瞬,腰間覆上大力,我重重跌入他結實的懷抱。


 


溫熱氣息在耳畔顫抖:「濘濘,還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淚珠從纖長睫羽上滴落,在心頭激起陣陣漣漪。


 


被穩穩背在背上,我撥弄著陸鳴羽發尾。


 


「還記得傷你的那隻老虎嗎?我今天把它抽筋扒皮了,厲不厲害?」


 


晚風輕輕拂過芒草。


 


身下人頓了頓,溫柔輕笑:「濘濘真棒。」


 


「就這?」我不滿,「畫本子裡不都以身相許嗎?」


 


他耳尖猛然紅透,將我向上顛了顛,低聲嘟囔:「不早就是嗎?」


 


走出叢林,月光驟亮,我才得以看清他衣衫破碎,上面依稀散落著斑斑血點和泥汙。


 


應是為尋我,找遍附近所有山頭,吃了不少苦。


 


心中頓時塌陷一角。


 


隻是想起他傷勢還未痊愈,如今又添新傷,我一時氣惱,大力咬上他肩頭,直到他連連發誓好好靜養才松開。


 


可陸鳴羽還是闲不住。


 


每日不是看書,就是在灶臺轉悠,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


 


瞧我衣衫殘破,和街坊鄰居學些針腳,夜夜替我縫補。


 


見我負傷,又心疼得直掉眼淚,捧著藥酒小心翼翼擦拭傷口:「濘濘,你不必這麼辛苦。」


 


被我以養家為由拒絕,於是翌日一早,陸鳴羽便瞞著我偷偷出海捕魚,還險些被巨浪卷走。


 


夜晚回家時雖滿身狼狽,但表情卻得意極了。


 


啪地將賣魚錢拍在桌上,像隻討誇的大黃狗:「這家我也能養。」


 


燭光透過他琥珀色的瞳仁,悠悠散發著熱度,將我的心融成蜜糖水。


 


這樣的日子平靜且美好,我沉溺其中,忘了終會散場。


 


任務完成那日,我收到撤退令,要求清除一切行動痕跡。


 


包括人。


 


我趁夜深潛入屋中,準備拿上行囊悄然離去。


 


沒想到燭光驟亮,入目皆是喜慶的紅色。


 


陸鳴羽笑盈盈將我摟進懷中:


 


「濘濘,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嗎?」


 


那一刻,明明他的懷抱溫暖,可我卻仿若墜入冰窖。


 


「你是蠢嗎?」我瞥著院中黑影,努力壓低顫抖的聲線,「婚約不過是騙你玩的。


 


「你這麼窮,怎麼配得上我?


 


「還不快放手,別打擾我攀附有錢郎君!」


 


陸鳴羽僵在原地。


 


仍不甘心,他紅著眼低聲下氣求我,發誓以後定會出人頭地。


 


動靜引起院中人注意。


 


那是銀月閣派來支援我的搭檔,謝成。


 


他從院中大步跨來,輕蔑掃視著屋內布置,揮舞長劍將紅綢攪得稀碎。


 


「溫濘,別忘了規矩,你要是不忍心,那就由我動手。」


 


揮劍直指,步步緊逼。


 


心一橫,我咬牙抽出匕首,轉身刺穿陸鳴羽胸膛。


 


溫熱的液體流了滿地。


 


萬千星辰從他眸中墜落,凝成滾燙的淚珠,一顆顆打在我後頸,似要將靈魂灼燒殆盡。


 


我不敢抬頭,隻啞著嗓子道:


 


「下次,別再信錯人。」


 


5


 


噩夢驚醒,發現自己躺在柔軟床榻內,身上衣物已重新換過,傷口也被包扎妥當。


 


正心中疑惑,一隻玉手撩起床帳。


 


「別看了,丫鬟處理的,」陸鳴羽自然地坐在床側,手中攪拌著碗黑糊糊的藥,漫不經心道,「說吧,回來做什麼?」


 


我攥著衣擺躊躇:「你能救救謝成嗎?」


 


勺子啪嗒沉入碗中,驚起陣陣漣漪。


 


「溫濘,」陸鳴羽氣極反笑,「你以為還是從前,一句話就能讓我甘願為你豁出性命?


 


「我堂堂攝政王,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似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得我耳畔嗡鳴。


 


曾經也是這般,謝成落入陷阱被捕,那群山匪開出天價贖金,否則便要撕票。


 


任務當前,我隻能求陸鳴羽去置換人質。


 


「他很重要?」


 


「很重要。放心,我很快回來救你。」


 


陸鳴羽黑沉眼眸瞬間黯淡下去。


 


嗤笑一聲,徑直上山。


 


沒想到山匪不守承諾,對他施以極刑,待我提著銀票來贖人時,陸鳴羽的右手已遭了幾處深可見骨的刀傷,險些再不能提筆。


 


那一刻,悔意如滔滔白浪席卷。


 


眼眶驟然發緊,恨不能抽自己兩巴掌。


 


心中暗自發誓要一輩子對他好,可後來卻是我親手剖開他的真心。


 


指甲陷進掌心,滲出血來。


 


我踉跄著伏跪在陸鳴羽面前,「求你,隻要你肯幫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嗯?」


 


頭頂傳來一聲冷笑。


 


帶著薄繭的手探來,將鬢發撩到耳後,指尖擦過肌膚,驚起一片炙熱。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什麼都可以。」


 


語氣繾綣,尾音上揚。


 


像被毒蛇盯上,背脊一陣發涼。


 


我咬緊下唇,顫巍巍挑開他束帶,隔著輕薄衣衫也能感受到肌肉的驟然緊繃。


 


陸鳴羽眸光幽暗:「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見我笨拙地送上雙唇,他冷笑著將藥碗砸碎在地。


 


細碎的瓷塊四濺。


 


驚得下人齊齊俯跪,大氣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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