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難藏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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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意外,雲想竟然讓他陪她去陵園。


雲想剛才整個人都在悲傷地情緒裡,她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


她連忙補充道,“我先前看了地圖,烈士陵園離這裡好遠,我怕我不認路又走丟。所以,我……”她磕磕巴巴,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了。


讓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陪自己去看過世的父親,說實話,這個要求有點為難。


可程澈是真的忍不住心疼她。


和自己仿佛的年紀,肩上卻擔負太多不該擔負的重任。


難道烈士的兒女就該堅強嗎?


程澈久久沒開口,雲想垂眸,知道了他的回答。


她揚起臉,衝著程澈笑笑,很坦然,“程澈,我們快走吧,要趕不上公交車了。”


話是這麼說,她卻像逃似的,步伐加快。


程澈收回思緒,看到雲想的步伐匆忙,他下意識地攥住了雲想的胳膊。


“跑什麼?”


雲想睨著被他攥住的胳膊,再看看程澈,“沒跑。”


程澈咂舌,還說自己沒跑,分明就是怕他拒絕,所以窘迫不安地想逃跑。


他掌心拍了一下雲想的腦袋,淡淡道,“我知道了。”


雲想抬眸,對視上程澈那雙黯淡雙眸,一瞬間杏眸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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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想:“陪我去?”


程澈挑眉,像是從天而降的神明。他語氣低沉,滿是寵溺:“嗯,陪你去。”


雲想臉上的憂愁一掃而空,嘿嘿笑了一聲,語調瞬間雀躍,“謝謝程澈哥哥!”


“嘖!”程澈冷哼。


這聲程澈哥哥,現在是一點含金量都沒有。


雲想認真臉,“是真的謝謝。”


程澈:“嗯嗯嗯。”


雲想不滿,“你好敷衍。”


程澈抬眸,敷衍麼?


“還行吧,畢竟隻是‘同桌’,太熱情容易越界。”


雲想:“……”


她就說吧,程澈才是那個最小心眼的人!


“程澈,你的心眼,芝麻大小!”雲想學著之前程澈說她的口吻,將這句話又還給了程澈。


程澈冷冷一笑,“彼此彼此!”


雲想“切”了一聲,她雙手抱胸,立刻快步走到了前面去。


程澈睨著雲想的背影,不禁懶懶笑了一聲。


笨蛋。


她還是有活力的好。


看到她的頭壓那麼低,他真的感覺到了壓抑。


程澈跟上去,抬手拍拍雲想的腦袋,懶懶地說著:“小路痴,多笑笑。”


“我笑得還少嗎?我爸常說,我以後老了,肯定是法令紋最多的那個。”雲想雙手提了提自己的眼睛,一臉無奈。


程澈瞧著她,噗嗤笑了一聲。


雲想便望向他。


她還少見程澈笑的這麼開心,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別說,長得好看的人,笑起來都像是在勾人魂一樣。


老天真是不公平,雲想又忍不住感嘆了一遍!


回去的路上,雲想一直在看手機。


班級群裡大家都在聊天,雲想不說話,但是偷偷窺屏。


她看到有趣的,會戳戳程澈,給程澈看。


程澈卻對那些消息提不起興致似的,問她:“水群有意思麼,浪費時間。”


雲想:“多歡樂啊。”


程澈:“那你怎麼不說話?”


雲想:“你不懂窺屏的快樂!”


窺屏的快樂?


程澈確實不懂。


“那平時群裡聊起關於你的內容,你也不看嗎?”雲想問程澈。


程澈“昂”了一聲,他從來不看群,大部分時間都在和宋謹他們打遊戲,或者出去打網球。他很少把時間浪費在網絡社交上。


雲想發自內心覺得程澈是個很有定力的人。


安靜中,雲想忽然聽到身邊那人說:“但如果是你艾特我,我會看。”


雲想攥著手機的手緊了一下,她抬眼看向程澈。


程澈雙手抱胸,長腿隨意支著。最後一班的公交車人很少,車內極其安靜。他睨著雲想,目光越發炙熱,看的雲想心裡小鹿亂撞。


他說——但如果是你艾特我,我會看。


這算什麼,特別對待嗎?


“任何時候嗎?”雲想問他。


程澈:“任何時候。”


“那是不是意味著,不管我發生什麼,我都可以第一時間找你?”雲想歪歪腦袋,一雙杏眸坦然地望向他,語氣裡有打趣的意思。


“如果你信得過我。”程澈眼眸深邃,那張硬朗的臉上泛著認真的神色。


雲想望向窗外,卻透過窗戶看到了程澈那張模糊的臉。


“程澈,你不怕麻煩嗎?”


她太怕自己成為別人的困擾了。


而程澈最怕的,不也是自己帶給他麻煩嗎?


“怕。”


他回答的幹脆。


雲想的心也跳漏了一拍。


那她才不會打擾程澈,才不會成為他的麻煩。


半晌,夜色沉淪。紅燈下城市跟著暫停,一切都剛剛好似的。他再次開口,“如果是你,無所謂。”


雲想呼吸一滯。


她轉過頭看他,他沒有開玩笑,他很認真。


如果是雲想,他無所謂。


“看什麼?說了當你的靠山,哪有嫌你麻煩的道理?”程澈瞪著她,語氣兇巴巴。


雲想吸了吸鼻子,有些感動,故作要哭泣的樣子。


“少來這套。”程澈將她的腦袋瓜轉了過去,心卻忍不住跟著強烈跳動。


雲想不禁笑了。


實話說,她確實哭不出來。


但是裝一下還是可以的。


他的手在她的頭頂搓了兩下,雲想本就是短發,車窗裡映出了她亂糟糟的頭發。


她還沒抬手,他便不厭其煩地又幫她把頭發整理順。


雲想就這麼看著窗戶裡他的身影,日月星輝之間,車流和人群閃爍,窗戶中他的臉那麼模糊,可在她的心裡卻越發清晰。


雲想的心尖一拉一扯,像是有什麼在輕輕勾著似的,心痒痒。


程澈收回手,他又繼續低下頭看手機。


雲想輕輕抬手,指尖落在了窗戶上少年的側臉上。雲想輕輕揚起嘴角,耳邊是程澈剛才說過的話。


——如果是你,無所謂。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小鹿亂撞的滋味。


日月繁星,明月當歸,難藏的不止夏日。是少女暗戳戳不敢張揚的心動,是忐忑不安怕被發現的臉紅,是想問,卻又不敢問的欲言又止。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那人算不上清白的目光落到她的指尖,心隨著她瘋狂跳動。


第77章 為她紅眼,有人愛她


28號周六,雲想和蔣怡請了假。


雲想一早就起了床。


程梟正在客廳打電話,嘴裡說著:“有什麼事兒下午再說,上午沒時間。”


他要去烈士陵園看望他的老戰友。


雲想吃著油條,對面坐著程澈。罐頭趴在程澈的腳邊,摘了防咬器一起吃早餐。


胡楠從廚房出來,嘴裡還嘟囔著,“程澈,你周六不是從來不早起嘛,今天怎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程澈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家老媽,“你們太吵了。”


胡楠:“嘿?”


她哪天做飯不是躡手躡腳的,還能吵到二樓的大少爺?


程梟再次開口,語調裡都是無奈,“好好好,那我等下回去一趟行了吧?”


雲想和程澈一同看過去。


胡楠見他電話掛斷,問:“那你不和想想去烈士陵園了?”


程梟眉頭皺了一下,而後嘆氣。一點點小事兒都要他回去。


“小澈不是起大早了嗎?讓小澈去!”程梟看向程澈。


胡楠頓了一下,而後點頭,“我看行。”


“想想,叔叔回隊裡處理一點事情,結束再過去,可不可以?”程梟坐在雲想的旁邊。


雲想乖巧點頭,“程叔叔,你忙。有程澈陪我,沒關系的。”


程梟位置擺在那兒,他還記得爸爸,雲想已經很感激了。


還好她早就和程澈打過招呼了,不然今天真要自己一個人去了。


飯後,二人紛紛去換了衣服。


再下樓時,正在收拾衛生的胡楠發出了感嘆,“喲,般配著呢!”


雲想往臺階上看去,這才發現,兩個人都穿了黑色的衣服。


雲想穿了一條黑色的裙子,短發掖在耳後,巴掌大的臉蛋清純幹淨。


雲想本就瘦弱,黑色更顯瘦了,整個人薄薄的一片。


程澈則是一件黑色薄款衛衣,下身是寬松的黑色褲子。他緩緩朝著雲想走來,故意站在雲想的身側,問胡楠,“配?”


胡楠點頭。她必須承認,很般配。


二人站在一起,像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任誰都想多看幾眼。這對眼睛來說是一場盛宴。


而且程澈和雲想的身高也很搭配。


雲想笑笑,“阿姨,別開我們玩笑了。”


程澈瞧了她一眼,雲想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了。”程澈拍了一下雲想的腦袋瓜,大步走在了前面。


殊不知,心底在暗爽。


胡楠都說般配,那肯定是絕配。


雲想和胡楠打了個招呼,便趕忙邁著小碎步追了上去。她嘴裡說著:“程澈,我要去買花哦。”


程澈耐心地回應著:“我知道,我帶你去。”


胡楠拿著毛巾站在門口,看著二人漸漸遠去的身影,不禁會心一笑。


蠻好,蠻好!


這門婚事,她是同意的。


……


烈日當頭,沈城烈士陵園。金黃的“革命烈士,永垂不朽”晃的人眼睛痛。


雲想抱著一束明黃色的菊花站在墓碑前,花上的水珠泛著光。此時,墓碑前已經擺滿了鮮花。


雲想蹲下來,將手中的花放了下去。


眼前,是父親雲維安之墓。


父親生於1981年,入伍後,他被分配到很遠的南城。後來轉到消防機關單位,從此便一直留在消防機關。2020年,他在10·22川涼火災事件中英勇犧牲。


雲想指尖輕掃著墓碑,上面一塵不染,幹淨的如明鏡。


她知道,是爸爸的戰友一早就來看過他了。


雲想慶幸,這世界上還有很多人記得父親。


雲想撫摸著父親的照片,眼底笑意漸濃。她和父親長得很像,尤其是眼睛。每次鄰裡鄰居看到他們,就會打趣:見過女孩子和媽媽長得像的,還少見女孩子和爸爸長得這樣像的!


每次父親都會一臉驕傲。


雲想心酸,她望著父親的照片輕聲呢喃,“爸爸,我一直有乖乖聽你的話在好好生活哦。”


“你在世時總告訴我,女孩子要嬌養,這樣以後才不會被人三言兩語騙了去。爸爸,想想都懂的。”


雲想的聲音越發的輕,甚至帶著哽咽。


站在不遠的程澈一直沒有靠近,她的話卻鑽進耳朵裡,撩撥著他的心。


“可是爸爸,我真的好想你啊。”雲想垂下頭,豆大般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委屈再也藏不住了,“你好小氣,都不來看我。我被人欺負,都不知道該告訴誰……”


雲想眼圈含淚跪在墓碑前,一閉上眼睛,眼淚便徐徐落下,無聲的哭泣最令人心疼。


雲想不停用衣袖擦著眼淚,卻發現衣袖都湿透了,可眼淚都止不住。


她吸著鼻子,哭著說:“你離開後,再也沒有人愛我了……”


程澈擰著眉,心隨著雲想的話被拉扯著,疼的無法呼吸。


她就跪在那兒,肩膀不停顫抖著,遲遲都不願意起來。


程澈抿唇,喉嚨發澀。


這一刻,雲想日記裡的字像是擁有了生命,鮮活又炙熱地湧向他。


在他幼時,程梟有一次死裡逃生,滿身是傷回到家。胡楠抱著他哭到幾近昏厥。她說她救得了很多人,但如果他出事兒,她無能為力。


他開始懂得胡楠當時的撕心裂肺,也明白了程梟身上無法推卸的重任。


他要擔得起身上的戎裝和黎明百姓的信任,更要對得起他的家人。


程澈來到墓碑前,他跪下來,給雲維安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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